有植物被中国人称为四君子:“梅、兰、竹、菊”。我对梅花倾注心力最多,是因为画梅的过程,最能体现书法用笔的特质和大写意精神。至于梅的品性和精神象征,来自于人品的流露,观者自有解读。
我对学生说过:画梅时,开笔一定要纵横开合、奔放豪阔。用大枝干营造一个“场”,再以小枝分割组合,玩“线”的机会很多,如弄琴弦……渐入佳境。画花是“点”的变奏,有敲打节拍、呼唤聚散的快感,信手拈来,得意时真是心手双畅。
在书道“永字八法”的支持下,有古琴和交响乐的率动,一幅佳作的完成自然顺理成章:好像下围棋,“宇宙流”当然豪迈痛快,“流水不争先”却有玩弄于股掌之快。我常常是中盘取胜,偶有刚落数子气局已定,不战而赢,所谓“以少少许胜多多许”。快哉!
呜呼!我与梅花的缘起真还有不少故事——金陵东郊梅花山,那是我少年时期每年早春都要去的,心里的梅根就是在那儿种下的。
十四年前,我陪同亚明老师游太湖西山,步入一家没有修缮的明代祠堂,残院里有一棵古梅在绽放。当我轻手轻脚走近她时,从此对梅的审美定位落在了“野”“逸”二字上,那梅树仿佛植入了我的体内,花是从心里开的。
记得,东山梅岭花开的一个上午,我躺在树下,满枝的花在蓝天的映衬下分外厚美,清风徐来,空气中弥漫着梅的冷香,花瓣落在我的脸上……我梦了一回,醒来有道不尽的对梅的感激,暖洋洋的。
再有,京郊燕北群山绵绵,关内关外万紫层峦,山花燃放,有人说是梅花、有人说是野樱花、山杏花,在我眼里不作分别,全只当梅花来赏。有联为证:“梅杏皆古法篆隶,文野同真道性情”。
古人画梅的很多,我肯定受过严重的影响。唐诗宋词里的咏梅篇章,古琴梅花三弄的弦外之音,更是让我在下了梅岭、离了梅园的日子里,常常在诗句的咏叹中品其清韵、闻其幽香——
唐人朱庆余的“艳寒宜雨露,香冷隔尘埃”;宋人苏东坡的“长与东风约今日”“半随飞雪度关山”;陆游的“曾为梅花醉十年”“共领人间第一香”;我家万里的“坐看梅花一万枝”;元人王冕的“只留清气满乾坤”。总能开启和发散我的灵感,也能在枝影横斜的画面中,让我的书法的运用和发挥有了理由。
大和尚释光华的梅谱,读起来也让人迷醉于审美的思辨中。而我最重情的是“梅妻鹤子”之说。可我是:室有梅,院有獒,
或曰“梅妻犬子”,也是个版本。
是为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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