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艺术天成》杂志社杨文超社长在电话里告诉我,要一起去采访杨彦先生,要我准备一下。
杨彦是国内著名的书画家,多年来对中国画的艺术创作进行孜孜不倦的探索和追求,画风多次创新,他的每一次创新,都令人耳目为之一新;他的画题材多元,异彩纷呈,难得的是无论何种题材,都驾驭得相当精纯。能和这样的大师级任务对话,是难得学习的机会。
见到杨彦,我觉得他的相貌和他画一样很有创意:年纪不大,但是头发却集体移民到了下巴上;并不沧桑的面孔和飘洒的白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,更增加了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。
我们没有寒暄,就开始对话。也许都是性情中人的缘故,也许对艺术有着很多共同理解的缘故,我们谈的非常投机。思想和思想的碰撞经常出现闪光的火花,杨彦表示他以后要和我进行一次长时间的对话,总结他五十年的艺术人生,并把对话写成一本书。但那时以后的事情,今天却只能展现这次谈话的内容。
关于题材
齐明昌(以下简称齐):
纵观中国的国画界,大部分部分画家都是在某一个领域或针对某一个题材进行创作,而您的创作领域却十分宽泛,题材也是多元的。您对创作题材是怎么看的?
杨彦(以下简称杨):我不主张一个画家只在一个领域一种题材上下功夫。我的题材是多种多样的,什么题材我都能画,人物、山水、花鸟、城市、乡村、太空、海底……我都能画。我的兴趣是广泛的,早就了我创作题材的多样化。我认为,题材只是表达思想的载体,画什么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通过这幅画来表达你的精神追求。所以我的画尽管题材丰富,创作风格多元,但是精神追求却是一致的。这就是师法自然,追求一种融哲思、禅意、诗意、绘画与一体,展现一个超然于地域和历史之外,既没有空间又有实践的生命艺术流动的过程。
题材多样并不等于随意,我的每一幅画都倾注了感情,都是真情的流露。因为作品是艺术家人格、情感的外化,就像法国作家布封说的那样:风格即人。中国所谓“文如其人”、“画如其人”,也是这个意思。
现在有很多画家创作题材过于狭隘,甚至一辈子就只画一种题材题材。他们觉得既然黄胄画驴可以成名,我们为何不能效法黄胄?所以他们就只画一种动物,想借此成名。其实这是一种误解。黄胄不仅能画驴,而且能画很多题材。黄胄的人物和山水画,造诣都非常高,艺术表现力非常强,只不过他画驴画得多一些而已。
如果基本功过硬,能驾驭各种题材,强化一种题材也是对的,但是不能只画一种不及其余,这样路越走越狭窄,甚至会走进死胡同。
关于技法
齐:中国画历来注重技法,比如山水,有很多传统皴法,什么披麻皴、斧劈皴、云头皴、雨点皴等等。但是在您的画中,似乎看不到这些传统皴法,或者说已经把这些皴法圆融贯通,成为浑然一体。对这个问题您是怎么想的?
杨:一个国画家不能不掌握传统技法,但是又不能拘泥于传统技法不能自拔。技法是从自然中提炼出来的,所以我们要学习传统技法,更要的向大自然学习。中国山水画产生的地域是江浙皖一带,画中的山水都有强烈的江南风格。古代很少有画家到西北去写生,更没有到西藏去写生,所以就无法领略西北山水的粗犷美,更无法感悟西藏山川雄伟壮丽而又充满神秘色彩的魅力。但是我们不能苛求古人,传统技法是他们那个时代向自然学习、升华并提炼的结果,是那个时代的表达。那个时代的人很贴近自然,注意写生,而我们现代人却跟自然疏离了,就算到大自然中写生,也是走马观花,没有跟大自然真正的对话和交融。有一次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,说他在房山的一个地方写生,这里有几千人在同时画一块石头,人挤得连支放画架的地方都没有了。这是写生吗?写生应当是充满诗意的,这是凑热闹。
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,每个地方的山川和风物都迥然不同,要仔细体味这种奥妙,多多积累,才能产生灵感。积累多了,作画的时候就会爆发出一种激情,就有了创作冲动,这时就会忘记技法,或者说技法已经融化在你的血液之中,到时候就会喷薄而出。而且这时的技法只适用于这幅作品,这幅作品完成了,技法也就随之消失了。技法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,而是流动的运动的,是有生命的。大家在我的画中看不到传统技法,就是这个原因。
现在很多人不是师法大自然,不去写生,天天揣摩古人的画卷,钻研技法,像清代的“四王”一样,每一根线条都要讲来历,将技法,失去了创作的冲动,没有了对自然和生活的深刻理解,一味地“克隆”古人的形式和技法,使变幻无穷的大自然,使多姿多彩的山水失去生命力。
关于混沌
齐:《圣经》开头第一段话就是讲人类的混沌时期,中国古代的《山海经》和一些启蒙读物也都谈到过混沌时期,您在一些地方也不止一次地谈到了混沌美学对绘画创作的影响,您能就这个问题谈谈您的看法吗?
混沌是人类一种初始状态,这种状态比较抽象。冲击艺术家视觉的首先是具象,所以过去艺术家很少关注这种状态。当具象进入鼎盛,艺术家不再满足具象的时候,抽象开始进入艺术家的视野。西方的现代派绘画就是在这种人文背景下产生的。他们抽象的绘画不再再现物体的形状,而是试图以一种混沌的方式,揭示一个非实在的物体──精神世界。中国传统的不可表达是中国画的文化支撑,中国画从产生那一刻起,就带有这种混沌哲学的背景,所以混沌在中国画中历有传统,虽然人们没有明确指出,却一直在实践,混沌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中国传统绘画的内在真谛。
中国画有混沌的哲学和美学背景,并不等于表现了混,真正从正面混沌的艺术理念,还是现代人的事情。我觉得画家应当正面表现人类初始状态的混沌,只有表现好了混沌状态的凝重、炽热、沉滞,才能开创水墨交融的崭新艺术天地。经过混沌的脱胎换骨而生发出来的灵秀、飘逸,才是真正的灵秀、飘逸,朦胧的写意画才更富有诗情画意,恣肆汪洋的泼墨画才有了根基。
关于世博会长卷
齐:近年来您两次进藏,创作了许多返璞归真粗犷雄浑的西藏题材的作品。正当您创作兴致盎然的时候,却接到让您画“上海世界博览会长卷”的任务,由原始宁静的自然的题材一下子跳跃到了繁华热闹的市井题材,反差极大,对比强烈,很多人都觉得做不到事情您居然从容不迫做到了,而且做得游刃有余。您能不能谈谈世博会长卷的创作?
杨:前两年我两次进藏,西藏的山川让我感到震撼,感到在灵魂上经受了一次洗礼。我回来后创作了一系列的作品,来表现西藏的荒蛮的原始美。世博会举办的地点是上海,一个国际大都市,是中国最繁华的地方,这种反差太大了,但我觉得这是一种挑战,反倒激起我的一种创作激情,就接受这个任务。
当时世博会的场馆还没有建成,我只能看效果图,根据效果图来创作。我觉得光看效果图还不行,就冒着严寒和大雨,到能鸟瞰世博园的大桥上拍照和仔细观察,积累素材。
世博会长卷就是在原始山川和繁华都市之间碰撞出来的作品。 |